新月娟娟,夜寒江静山衔斗。起来搔首,梅影横窗瘦。
好个霜天,闲却传杯手。君知否?乱鸦啼后,归兴浓如酒。
【注释】
斗:北斗七星,也可泛指星星。
闲却传杯手:意谓无酒可饮。
【译文】
一弯蛾眉似的新月十分美好,夜间相当寒冷,江水静寂无声,北斗七星低垂,好像正被远山含着。我心里烦躁,索性起来,搔搔头皮,只见梅花清瘦的倩影正映在窗前。
好一个满天飞霜的夜晚!可惜无酒,我这双惯于捧酒杯的手也用不上了。您知道吗?当听到乌鸦乱叫了一阵之后,我那想弃官回家的心情越来越强烈,简直就像酒一样使人迷醉。
词写宦情淡薄,寒夜思归。
因为词中有“月”、“江”、“鸦啼”、“霜天”和愁不成眠而“起来搔首”,潘游龙便云此乃‘月落乌啼霜满天’景”。(《古今诗余醉》)其实,细加玩味,词境词意与张继《枫桥夜泊》诗不尽相同。娟娟新月初上,梅花疏影横窗,是非常宁静而优美的夜景。“夜寒”并不是词人“起来”的缘故,该是他不成眠的感觉,只要看他“搔首”踌躇,便知心中另有使他烦躁的原因在,只是先不说破。梅花常为过隐逸生活的高士所爱,因其香自苦寒来而又不受半点尘埃侵染;虽与竹篱茅舍相伴,亦自甘心。景物已摄“归兴”二字之神。陶渊明爱酒,作者也自诩“传杯手”,只可惜夜寒酒竭之时偏偏“闲却”。黄寥园云:“霜天无酒,落寞可知,写来却蕴藉。”(《寥园词选》)然纵未饮酒而人亦如痴如醉,因“归兴”忽起而难遏也。这里说闻“乱鸦啼后”,归思始浓,或本借乌夜啼而衬托孤寂悲凉之境,未必另有深意。然有人却以为“乱鸦”有讥刺意,又因好事而附会作者经历,遂生此词“本事”的几种说法。
吴曾《能改斋漫录》云:“江彦章在翰苑,屡致言者。尝作《点绛唇》,或问曰:‘归萝浓于酒,何以在晓鸦啼后?(按:所引有二字之差异)’公曰:‘无奈这一队畜生聒噪何!’”王明清《玉照新志》更说此词作于京师,有挟怨者将它拿给宰相秦桧看,遭致贬谪永州。张宗捕《词林纪事》辨二说不可从,另主一说云:“知稼翁词注:彦章出守泉南,移知宣城,内不自得,乃赋《点绛唇》词‘新月娟娟,夜寒江静山衔斗’云云。公时在泉南签幕,依韵作词送之云:‘嫩绿娇红,砲成别恨千千斗。短亭回首,不是缘春瘦。一曲阳关,杯送纤纤手。还知否?凤池归后,无路陪尊酒。”’并谓“知稼翁与彦章同时,兼有和词,确而可据”。其实,虽有“和词”,也难说“确而可据”,因为还有奇怪的现象值得进一步研究。
在《全宋词》中与汪藻排列在一起的刘一止,尚有同调词二首,用韵完全一样,巧合是绝对不可能的,只能是倡和之作,词如下:
《点绛唇·和王元渤舍人见贻》
岁月飘流,故人相望如箕斗。畔愁千首,诗骨能清痩。
白日鵾弦,同看春风手。君知否?袖痕别后,犹有临歧酒。
又
山邑新凉,夜堂爽气侵南斗。为谁骧首,月冷冰娥痩。
八万二千,雕琢琼瑶手。君知否?待君归后,双照杯中酒。
所“和”者为“王元渤”而不及“知稼翁”或“汪彦章”,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?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又如何?不清楚,姑录以备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