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乡子

【注释】

①流光：指草上雨珠闪动的白光。

②鸾镜：装饰有鸾鸟图案的妆镜。鸳衾：绣有鸳鸯的被子。

③薄幸：此为女子对所爱男子的昵称。

【译文】

丝丝细雨洒落在春草上，微风吹来，草上的雨珠儿 闪着白光。芳草年年绿遍，心中的怨恨啊与芳草同长。 烟雨笼罩着闺楼，四周一片迷迷茫茫。楼中的人儿呀， 心事重重，心情一样茫茫。对着镜儿哪堪孤影自照，拥 被睡去又倍感凄凉。一切都是痛的刺激，恨的发动，怎不痛断肝肠！

魂梦里是那样自在舒畅，醒来后却见杨花满床。半 掩闺门将那人等待、等待。不见他的人影啊，从早晨直 等到斜阳。春天的脚步也即将过去，被辜负的相思深 情，瞬间化作了泪水千行。

这是作者两首《南乡子》中的第一首。词意在于抒写少 女的春日闺情。

词从景写起：“细雨湿流光”，细雨中的芳草，在微风中 闪动着白光。作者仅仅用五个字，便把春草与细雨、微风相 融一气的动态美写了出来。而其中一个“湿”字，—个“流光”，又揭示了风雨中的春草似有怨恨的情态。所以宋人周 文璞认为此五字“景意倶微妙”（《词林纪事》卷十二引《贵耳集》）。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也指出这五个字“能摄春 草之魂”。可见此五字非单纯写景，它妙在景中有意，是绝 好的起兴之笔。故次句由此而自然地转入情的抒发：“芳草 年年与恨长。”作者将眼前之芳草与主人公心中之离恨关联 在一起，将恨意点出。以芳草喻恨，在古典诗词中较为常 见，此处特以“年年” 二字状写之，把恨意写得尤为深沉。 下面继续写恨：“烟锁凤楼无限事，茫茫”，凤楼为烟雨笼 罩，楼中人心事重重。在这里，景象茫茫，心绪茫茫，情景 一体，把一个“恨”字写深了。接着，“鸾镜鸳衾两断肠” 一句，既写了鸾镜、鸳衾对主人公孤寂心情的触动，也通过 对主人公动态的勾画，表现了她那坐立不安的情态：无论对 镜，无论独卧，“无限事”都无法排解，非但如此，而且反 添烦愁，这又把恨意加深了一层。词的上片由景写起，一步步推出情来。次句一个“恨”字，第三句的“无限事”，末句的“两断肠”，使怨恨之情越写越浓。尤其是末句的描写，将感情推到一个炽热点上，相思悲苦之情如泣如诉。

   词的下片从梦境写起：“魂梦任悠扬”，主人公似乎摆脱了悲苦的现实，在梦中自由追寻。感情是轻快的，于上片词的感情色彩比较，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。但梦终究是梦，她从梦中醒来——“睡起杨花满绣床”——一梦醒来却见杨花飘满绣床。杨花是春残的景象，因此，杨花满绣床正意味着主人公满怀春愁。这其中虽然有她对美梦的回味，而春残人单的现实，又使她此刻的感慨更深于回味。所以，词的末三句这样写道：“薄幸不来门半掩，斜阳。负你残春泪几行。”上两句，写她半掩闺门，等了一天，那人还是不见归来。“薄幸”二字是爱，也是恨。为其爱的深，才盼的切，失望中也才恨得深。末句将主人公的感受从一天引向整个春天，从这里可以看出，整个春天她何日不相思愁苦！眼见春将尽，还是人不归，真是辜负她一片深情啊！其怨之深显见于字里行间。整个下片词，由梦而醒，有醒而怨，虚实结合，着重写主人公内心感受。她有追求，有失落，感情是真挚而热烈的。

   全词从艳丽中写出悲苦之情，正体现了冯延巳词的特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