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皎惊乌栖不定,更漏将阑,轣(lǐ,[车历])辘牵金井。唤起两眸清炯炯,泪花落枕红绵冷。
执手霜风吹鬓影。去意徊徨,别语愁难听。楼上阑干横斗柄,露寒人远鸡相应。
【注释】
轣(lǐ,[车历])辘:井架上汲水的滑车叫轳辘或辘轳,轣辘为其转动之声,亦作“轳辘”解。金井:金为饰词。
红绵:作枕芯用的木棉,其花红色,故谓。
霜风吹鬂影:李贺《咏怀》诗:“弹琴看文君,春风吹鬓影。”王琦注:“见室家相得之好。”
阑干:纵横的样子。斗柄:北斗七星如古代酌酒的斗,有把,称斗柄或斗杓。
【语译】
明亮的月光惊起栖乌在枝上吵个不定,更漏的声音将残,轳辘在响,井边已有人汲水。刚从睡梦中被弄醒,一双眼珠儿炯炯发光,泪水滴在枕上,枕头一片湿冷。
我们紧握住对方的手,看寒风吹动鬓发,临去的心情彷徨无依,告别的话令人愁得不忍再听。高楼上空北斗七星已经横斜,天色将明,晓露侵肌寒,人已远去,只有雄鸡的啼叫声此起彼应。
周邦彦的词措词多精粹典丽,但这首题作“早行”写离别情景的词,却多用白描,语言也比较疏快,表现了另一种风格。
头三句是睡梦醒后枕上所闻,所述景象都从声音中听出:写了惊乌的鸣叫、拍翅声,写了将尽的更漏声、汲取井水的轳辘声。远行之人本欲趁早起身,故闻声而觉,这就是“唤起”二字的含义。“两眸清炯炯”五字,形容准备早行者刚刚惊醒一刹那的神态,栩栩如生。心知离别在即,不觉“泪花落枕”,湿透“红绵”,触脸而“冷”,写来凄恻动人。这些都是起床前的情景。
下片写别时的情况。柳永《雨霖铃》有“执手相看泪眼”语,此用李长吉歌诗“春风吹鬓影”句,而易一字以合寒夜将残情景,泪眼相看之意固已在其中,而对心上人抚爱怜惜之情又为柳词所无。写离人去意彷徨、愁听别语之心态,亦刻画入微。末以斗横露冷、人已远去、唯闻鸡声相应作结,更觉离恨绵绵,凄婉不尽。